静静的新路海
编辑:周小林图片来源:友多图库资料面对镜头羞涩的卓玛我们常常自诩走过、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的风景。有些美丽,在遇见的瞬间总觉得无法用言语表达,在事后,却仍藏于心里慢慢酝酿、发酵,持久香甜,新路海就是这样一个所在。
去过川西的人都知道,四川藏区的高原湖泊一般都有藏汉两个名字,汉人称之为海子,而藏语里“湖”的发音则为“措”,譬如康定的野人海,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叫木格措。位于德格县境内的新路海也是如此,它又名玉龙拉措,藏语里有“心倾神湖”的意思,相传格萨尔王的爱妃珠牧迷恋这里的湖光山色,把心留在了这里。
其实,在与新路海正式亲近之前,我曾远远地眺望过它。那是我第一次在川藏公路的北线旅行,从德格搭邮车翻越雀儿山后,司机在路边停了车,指着远处雪山脚下说,喏,那里就是新路海。在高原强烈的日照下,我眯着眼睛看到了它,静静地躺卧着,通体散发着蓝宝石的光芒,可惜,我已踏上归程,无法多做停留。不过,惊鸿一瞥,却已为之倾心。
三年后,我再次来到川西,同样是先到德格,同样是翻越那座雄鹰都无法飞过的雀儿山。记得以前出成都到康定路上,雅安境内的二郎山有“川藏第一险”的说法,可自从二郎山隧道开通后,现在谁在这条路上开越野车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而真正意义上的“川藏第一险”应属翻越雀儿山的这一段山路,雀儿山垭口海拔达5050米,还会挂着一块“川藏路上第一高”的木牌。在长达两小时左右的爬山过程中,无数的弯道、险峻的山崖、颠簸的路面,一定能满足你对川藏路所有的想象。车窗外,海拔6168米的雀儿山主峰在晴空丽日下,幽幽地反射着银白之光,没被冰雪覆盖的悬崖峭壁却又是一种铜青色,壮丽而又冷酷。
山上是地狱,山下是天堂,海拔降低后,高原草甸开始出现,正是初春的季节,草原上开始泛起了淡淡的嫩绿色,新路海临近了。和三年前不同,新路海与公路之间修建了一座桥,还搭起了一个大门,开始售卖门票——所谓的开发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发生。
由于新路海的海拔高达4000米,而我想到湖的另一边,也就是雪山脚下去看看。俗语说“看山跑死马”,我觉得自己背个包走过去的话,肯定会累趴下,于是我决定雇一匹马来借力。我的马夫是藏族小姑娘卓玛。正是假期,她牵着家里的马来景区挣钱,以补贴家用。我本以为以前也有不少骑着高头大马飞驰的经历,驾驭卓玛家的那匹瘦马应该没什么问题。没想到上马刚一会儿,在上一个陡坡时,忽然马儿加力往前一蹿,我猝不及防,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可把我和卓玛都吓得不轻,当看到我无甚大碍,只是手掌和胳膊上有些皮外伤,卓玛才开始嬉笑我的笨拙。
我想也许是为了惩罚我不够虔诚,新路海才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好吧,那我就用双脚来丈量它。十几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爬上小山坡,新路海的全貌显露在眼前。这是一个典型的高原湖泊,远处雪山夹峙,冰川迤逦,近处湖畔草地、森林环绕,层次分明,当中即是那块透明发亮的水体,它发散出摄人心魄的能量,让你赞美它、歌颂它,并为之倾倒。
午后灿烂的阳光下,你就会明白新路海为何称之为海了,这时湖水呈现出一种混合了乳白色的梦幻蓝色——在热带岛屿我们常见到这种颜色,临近浅滩或珊瑚礁上的透明海水往往呈现这种天堂般的蓝。大小不一的玛尼石散落在清澈的新路海边,上面用斑斓的色彩刻着六字真言,高挂的五色经幡迎风猎猎作响,寄托着藏民的信仰,还有一座巨大的白塔肃立在高坡上,真是一幅经典的藏地风景画。在藏区,大自然都被赋予神性,我们不难想象雀儿山成为英雄格萨尔王的化身,娇媚的新路海应是那位美丽的妃子珠牧吧。
尽管新路海邻近通衢大道,湖边我却只碰到零星几个游客,也许大部分的行者都像我上次那样在路边打望一眼,即匆匆离去,无法领略它真正的美。这样也好,新路海的安静甚得我心。大部分的时间里,卓玛牵着马在湖边小路走在前面,而我一脚深一脚浅默默地尾随其后。忽然,湖面出现一些动静,呵,原来飞来了一只落单的黑颈野鸭,它在湖上游弋着,偶尔把头伸入水底,似乎是在寻找食物。过了一会,它拍打着翅膀飞走了,也许它是忍受不了寂静和孤独吧,我猜想着。有时,转过一个弯,湖里浅滩处竟然还出现了一头黑牦牛,这种高原最常见最酷的动物,印象中它总是以将世事置之度外的态度永远低头在吃着草,这次它在专注地喝着水。
走到湖的对岸,出现了一片宽广的草原,远处有一条晶莹的大型冰川直泻下来,冰川溶化的雪水汇集成河,在草原划出道道沟壑,最后注入新路海。跋涉了半天,我已经无力走到冰川下,我就在湖边盘腿坐下,背山面海,娇黄的格桑花儿也不失时机地盛开了两三朵。我叫卓玛先回,贪心地想独享眼前所有的雪山、草原、森林和海子。
已是傍晚,新路海愈发安静下来,湖水变成了深邃的蓝色,没有风,没有一丝涟漪,整个湖泊就是一面大镜子,映出了周围的一切。这个时候,容易让心底的各种沉渣泛起,容易回忆起往事,喜怒哀乐,五味杂陈;这个时候,也容易让人思念,思念远方的亲人,很多爱你和你爱的人;这个时候,也是享受,美景能让人灵魂永恒。
我喜欢的作家梭罗为了实践超验主义的生活方式,拎着一把斧头走进瓦尔登湖,搭起坚固的小木屋,自食其力地在湖畔居住了两年零两个月。他在《瓦尔登湖》一书中写道:“旅行的真谛,不是运动,而是带动你的灵魂,去寻找到生命的春光。”对颠沛在川藏路上的人来说,新路海就是春光,假如有可能,我愿它成为我的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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