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河坡乡工匠打的藏刀在全西藏闻名, 他们的定货单远来自拉萨, 印度, 尼泊尔, 不丹, 锡金。打造精细的河坡藏刀, 最出名的地方就是刀韧的锋利。但是白玉河坡的藏刀倒底有多锋利, 谁也说不清楚, 只有我了解得最清楚。
因为我在河坡被刺了一刀。
这一天的一大早从我们白玉出来, 一切都不是太顺利, 预兆不祥。一大早, 我们发现在白玉的宾馆里出不了门, 我和司机喻师傅无论如何怎样试, 我们从里面硬是没有办法把门打开, 喊了半天总算把服务员叫醒了, 她走过来, 猛地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
原来这门和门框不配对, 关门时要抵住门框在外面拉, 而开门时也要从外面猛地一脚才能踢开, 这门和门框就像刀和刀鞘一样的, 如果设计得不好, 到了关键时刻, 不是打不开门, 就是拔不出刀。开不开门是小事,到什么关键的时刻拔不出刀就麻烦了。
我们出了门, 谢过了服务员, 开车就出了白玉县城, 朝着金沙江边开去, 十多公里, 我们就来到了金沙江边, 在这里朝右一拐, 逆江而上, 我们就朝着河坡的方向而去, 这是个阴天的上午, 金沙江峡谷里光线很暗, 路上什么人也没有, 就我们这一辆车在悬崖峭壁边的小路上慢慢地行走, 几百年来, 这条路就是这个样子, 过去, 历代王朝派兵进藏, 就是走的这条路, 因为那是的北线(马尼干戈, 雀儿山)那边的霍尔游牧部落非常凶, 就算是朝庭的部队也不敢随便惹他们。
那时候, 霍尔部落的势力包括了炉霍, 道孚, 色达, 壤塘, 甘孜县的东北部和青海东南部的大草原。
霍尔的王宫在那时并不是什么石头泥巴和木头打造的建筑, 而是在宗塔草原上的几千顶帐篷围成的王国, 国王就住在一顶高大的白色帐篷里, 这顶大帐篷里面又套了许多小帐篷, 犹如一个豪华的迷宫一样, 霍尔部落不乏梳长辩,穿羊皮裙的霍尔章谷美女,所以白帐篷里面每天歌舞升平, 热闹非凡, 所以霍尔的国王又被称为白帐王。那时候,霍尔部落打到哪里,这顶白帐蓬和霍尔美女就跟到哪里。 那时, 霍尔章谷美女以妖娆和倔强著称,她们身上除了满带珠宝以外, 总是藏着一把很小的弯月型的镶着绿松石的小藏刀, 碰上她们不喜欢的人想非理的话, 她们毫不犹豫地就是一刀。
那种小巧的弯月型藏刀, 有一种古典的精美和妖媚, 华丽之中暗藏杀机, 凶悍之外柔美绚丽, 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和地域特色, 现在只有在河坡才可能找到一两件这样的精品。
北宋时期, 格萨尔在德格发展了岭国, 与霍尔部落势不两立, 于是甘孜西部的绒坝岔和马尼干戈就成了格萨尔大军和霍尔部落交战拉锯的地区, 有一年, 格萨尔远征青海的马帮部落, 霍尔的国王白帐王于是趁机西进, 一举拿下了马尼干戈和雀儿山以南的岭国地区, 并在玉龙拉措(现在的德格新路海)大败格萨尔的叔父晁通, 强抢了格萨尔的王妃珠牡并霸占其为妻。
格萨尔从此与霍尔部落结下了深仇大恨, 岭国大军在青海取得胜利后, 马上回师德格, 马不停蹄, 立即对霍尔国的领土开始了全面的进攻, 格萨尔亲率大军勇征霍尔的要地章谷, 朱倭, 炉霍, 宗塔, 道孚,龙灯坝,一路势如破竹, 霍尔王国的大军被格萨尔在青海训练的骑兵打得七零八落, 最后, 霍尔的白帐王被格萨尔杀死, 霍尔国宣告彻底灭亡, 格萨尔抢回了珠牡, 在德格的卡松渡边的山上为珠牡重修了宫殿。
霍尔国是个古老的游牧民族, 在长达数千年的游牧生活中, 霍尔部落发展了鲜明的帐篷文化和宗教文化, 其绘画, 建筑, 服装, 和手工艺在其它部落中遥遥领先, 在与格萨尔征战的初期, 霍尔部落往往因为武器的锐不可当和马具的先进而占优势, 但后来因为内部的分裂, 格萨尔势力的强大, 加上霍尔领地里地震频繁, 灾荒加重, 所以后来被格萨尔一举打败。
霍尔族被打败后, 一大批艺人, 工匠不翼而飞, 不知所踪, 格萨尔四处打听, 终于发现他们在战乱时, 翻越了沙鲁里山逃到了白玉的赠曲流域, 在赠科和河坡隐藏下来, 于是格萨尔准备出兵将河坡包围, 将这股霍尔的残余一网打尽, 时值嘎陀寺的大法王与格萨尔交情不错, 他不想在嘎陀寺的周围看到大的流血事件, 于是就劝格萨尔放弃追杀, 并说只要令霍尔的工匠为岭国打造武器即可, 而嘎陀寺则担保河坡的霍尔族不会反抗岭国的统治, 就这样, 河坡才免遭一劫, 霍尔的艺术和手工艺技术得以传承。
“坡”的藏语音译意思为 “转移的人群”, 而 “河”与 “霍”在四川汉话里正好谐音, 所以, 河坡并非为河边的坡坡的意思, 它实际上指的是 “被转移的霍尔部落” 。
发源于白玉东南部的麻贡噶雪山的昌曲流经白玉东北部的麻邛, 辽西乡以后向左拐进了赠科, 在这里, 沙鲁里山的一条大河下来汇入了昌曲, 从这里昌曲改名叫赠曲, 赠曲继续向西到达河坡,而在河坡, 又有一条河从嘎陀寺方向出来, 两者汇合后继续向西八公里汇入了金沙江, 这条金沙江最大的一级支流全长两百多公里, 当它到达河坡时, 将河道冲宽, 使这里的山坡相对平直, 因此在河谷的边缘, 有大片湿暖的良田, 河边则长着许多高大的柳树, 赠曲的许多支流沟口都有大面积的森林, 因此, 河谷里气候温和, 物产丰富, 这里的人们相对富有, 慢慢地, 霍尔的工匠们在这里发展了又一个藏族手工艺的王国, 现在, 他们的生产能力和富有程度, 在整个康区无其他地区可比, 这里是康区唯一的一个村村都修了水泥路的乡, 这里的每一个村都成立了手工艺协会。
在这里, 霍尔的后代, 继承了他们父辈的技术和勇气, 个个都成了打藏刀的好手, 他们也是用刀的好手, 谁要是惹恼了霍尔的后代, 他们是不会客气的。
初夏, 赠曲河里的水还是清的, 干旱的年头水不大, 河边田里的青稞还是一片翠绿的嫩苗, 凌晨下过了雨, 雾气顺着山坡慢慢上升, 曾经以金戈铁马转战草原的霍尔族现在满足于田园如画的农耕生活, 在这之外, 他们个身怀绝技, 家家修起了雕梁画栋, 又高又大的霍尔式样的藏房, 每一家的窗子都用上了极其精美的雕刻和油漆, 房子那又粗又大的圆木都用上了霍尔那独特的绛红颜色, 这种颜色在大气之中透显着豪爽和潇洒, 颜色鲜明但不过分张扬, 这样的房子在山坡上, 树林中自然排列, 它们面对大河, 仰望雪峰, 在雾水涟涟的夏日清晨, 显示出几分祥和和生气 , 远处深山里嘎陀寺的方向发散出一片像是被射向苍穹的白云, 这些白云随着高度的上升而变换成不同的颜色, 最后与蓝天融和为一片, 清凉的河风顺着山沟吹过来, 田里的苗, 河里的波, 山上的树, 天上的云, 泛起一层微微的波澜。
但是早上的河坡乡政府所在地, 却像是西部片中的某个小镇一样, 泥淋的街道上两边的小商店全开着门, 但是没有人来招呼客人, 几个像是西部牛仔样的藏族小伙子在装一辆货车, 乡政府的大街上居然没有一个卖河坡工艺品的店子, 我们的车子开进来, 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但不过如此, 他们看看我们, 觉得与他们在做的事情无关, 于是没有理睬我们, 我们似乎是到了一个不太受欢迎的地方一样, 我走进一家小卖部问了问哪儿可以买到河坡的藏刀, 回答居然是:
“不晓得!”
我觉得这里的气氛非常冷淡, 有些想马上离开的念头, 这时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薄羽绒服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 问我们道:
“买藏刀吗?”
“是啊, 在哪儿有卖的啊?”, 我反问道。
他打量了一下我们的车, 随即骑上他的摩托车, 说了声:
“跟我来吧!”
我和司机喻师傅对望了一下, 意思是好像在问对方跟不跟他走, 那个汉子根本不管, 骑上摩托车就向村里开去, 我们也只好就这样跟了上去, 这情形就好象是在做一桩什么私下的买卖, 生怕人家知道了一样。
我们就这样跟着霍尔汉子沿着河上行, 过了一片开阔的青稞地, 向左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个山坡, 喻师傅的车开不动了, 霍尔汉子还在坡坡上向我们招手, 我让喻师傅把车调过头来, 在车里等着, 随时准备开走, 我则一个人上了山坡, 跟着霍尔汉子进了他家, 我们本来是来虿氐兜? 但现在一切都弄成了好像我们是在倒卖什么东西似的, 弄得像是有点神秘甚至是鬼鬼祟祟的样子, 霍尔的部落难道真的像古时候一样诡秘吗, 霍尔的后裔会像他们的祖辈那样凶猛吗? 总之我一个人走进了一个陌生的人家, 这家人可能正期待着我和他们做一笔大生意, 而我只不过是想买一两把小小的藏刀而已, 我一不想杀人, 二不想发财, 只不过是想寻把刀留个纪念, 霍尔的后代做出来的东西, 就算有点粗糙, 也一定继承了他们那多灾多难的父辈们的艺术造诣吧?
这时候, 我突然想起了在藏区家喻户晓的藏族说唱艺人唱的长篇故事霍岭大战, 在这场大战里, 格萨尔将霍尔王国的十万大军死死包围, 霍尔国王白帐王和他的108员大将进行了最后的反扑, 这一战杀得血流成河, 天昏地暗, 霍尔王国的利器未能挽救其灭亡的命运, 这个古老的游牧部落, 带着那在数千年之中发展起来的艺术和工艺技术, 在漫山的熊熊大火中随着白帐篷的倒塌而永远消失了, 霍岭上的撕杀声, 喊叫声, 兵器的撞击声, 马匹的嘶叫声, 每每在格萨尔史诗说唱艺人的绘声绘色中, 显得格外生动和激烈, 甚至带有某种恐怖的感觉, 因为在霍岭大战的故事里, 有许多霍尔的将士最后在绝望中用锋利的霍尔藏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与霍尔有什么关系吧, 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样奇怪的情形下走进一个霍尔后裔的家里呢? 我去弄一把藏刀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我会用得上那把费尽心机, 不远万里才买到的藏刀吗?
,…..,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坐在车里的喻师傅, 突然看见我从霍尔汉子的藏房里冲了出来, 胳膊上夹着个装了几把小藏刀的塑料带, 右手捂着左手, 鲜血从左手的食指往下滴, 喻师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神色大惊, 于是赶紧发动了车子, 我也对他说:
“快走, 快走!”
我那样子就像是抢了人家的东西被人在追杀一样, 喻师傅开动了车子, 赶紧扭过头问我:
“怎么回事呢?”
“唉呀, 说不清楚, 走吧走吧! 赶快到乡上再说!”
就在这时, 我们从反光镜里看到霍尔汉子面露紧张的神色跑出屋子, 他的妻子也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喻师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以为我们真的是打了架, 他问我:
“你和他们为藏刀的事情打架了吗? 他们追出来了, 我们走不走?”
只要我说声走, 我们的车一溜烟就可以顺着又平又宽的水泥路冲出村子, 向着乡上飞奔, 霍尔的后裔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们把自己家门边的路全倒上了水泥, 只要这路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就全部用了水泥, 只要这路是公家的, 他们一概不管。
我本来想让喻师傅把车开走, 但一看霍尔汉子和他妻子追上来的那种急切的样子, 而且我还见到他妻子手上还拿着一样黑颜色的小圈圈, 我就让喻师傅把车停下, 我打开门下了车, 霍尔汉子追上来, 气喘嘘嘘地说:
“哎呀, 你跑得好快, 我追也追不上啊!”
他的妻子也跑上来说:
“我去找一点胶布, 你转眼就不见了啊!, 来来来, 贴一点这个胶布, 可以止血的!”
我一看那胶布, 顿时头也晕了, 原来她拿来的是接电线用的那种绝缘黑胶布, 那种胶布要是粘在了伤口上, 恐怕一个手指还不如干脆剁掉算了。
喻师傅被弄得稀里糊涂, 他下了车, 连忙上来问是怎么回事, 霍尔汉子笑了笑说:
“嘿嘿, 我打的藏刀太快了一点!”
我接上去说:
“唉, 没有事,是我自己刺中了自己!”
喻师傅这才明白过来, 连忙说:
“怎么不早说呢, 我还以为你们打起来了, 我这里有两张创可贴, 可能有四五年了, 脏是脏了一点, 不过可能还可以用吧?”
说着, 他拿出了车上仅有的两张发了黑的创可贴给我, 这时候, 他俨然像个医生, 说:
“你先用口水把血吸干了, 然后再贴上去, 如果不行的话, 我们到了德格上医院, 检查看伤到骨头没有!” 于是, 我像一个受了伤的霍尔伤兵一样, 吸入了一大口满带腥味的自己的鲜血, 满口的腥红还来不及吐, 就赶快把那张发了黑的创可贴沾在了手指上。
我一把擦干嘴上的血迹, 以勇敢而不再意的表情, 告别了霍尔汉子和他的妻子, 而且还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我说:
“下次来河坡, 我一定要再来找你这个村的手工业协会的会员, 多买几把藏刀和一些首饰!”
霍尔汉子和他的妻子站在村口向我们招手, 微笑着看着我们离开, 这时, 我才有时间告诉喻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
,…..,
我拿着藏刀的右手停在了空中, 我的眼睛睁得大大地,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我看着自己的左手, 左手上还紧紧地握着那个镶满绿松石的刀鞘, 我只觉得食指上有一阵非常短暂但很尖利的刺痛, 但是此刻我看不见任何伤口, 于是我放下心来, 以为没有受伤, 可能只是碰了一下, 但是, 还没有等我的庆幸消失, 我就见到食指的背后露出了一条很细很直的缝, 我觉得看不清楚, 希望它不是一个伤口, 于是我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这条缝边上一捏, 只见缝下面露出一个深沟, 里面白色的肉体顿时泛红, 血马上涌了出来, 这条又深又窄的伤口, 被那把藏刀轻轻的那么一戳, 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霍尔汉子看着我那开始滴血的伤口, 说道:
“哎呀,这刀快得很哟,刺中了人的话,伤口又薄又深,看都看不出来!”
他的妻子在外面,霍尔汉子朝外面喊了声:
“快把胶布找来, 他的手被捅伤了!”
原来, 当霍尔汉子拿出一包打好的赃藏刀给我挑时, 我拿起一把, 付了钱,仔细一看,顿时就被那白铜镶金的刀鞘的美丽造型吸引住了, 这时, 格萨尔说唱艺人唱的那段霍尔国王白帐王拔出藏刀刺向他的军师红衣喇嘛的故事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立稳了脚,左手拿着刀鞘,右手紧握刀柄,做出了个霍尔族人拔刀格斗的姿势,猛地一抽刀柄,想象着那寒光一闪的时刻,我拔出刀来刺向敌人时的那种英武姿势,一定是一种会让霍尔的后裔刮目相看的那种凶猛和豪爽。
哪知道,这刀和刀鞘就像我们早上在白玉打不开门时的那种紧俏,于是我再用一把力, 但这一次却用过了头,刀倒是拔出来了,但又往回冲了一下,不偏不斜,正好刺中了我拿着刀鞘的左手,于是,我没等霍尔汉子的妻子找到那卷绝缘的黑胶布就跑了出来,准备直奔乡卫生院。
喻师傅听了,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到:
“嗬,这刀还真快呀,你买成多少钱呀?”
“小刀25,大刀60,没有镶珠宝的,毛胚价格,回去还要装饰一下”,我答道。
喻师傅说:
“二十年前我们来买时,小刀五元,大刀十元,现在涨价了哦!”
我说:
“是啊,价是涨了,但还是物有所值啊!”
这时我们的车已经离开了河坡,在金沙江边朝右一拐,我们朝着德格的方向开去,望着远去的河坡,我想起了霍尔汉子拿出那些刀来时说的那句话:
“我一天下午才打一把小刀,卖二十五块根本就不合算,这种小刀现在谁也不愿意打了,你想,打一把刀才二十五元,上山去捡根虫草弄不好卖四十元,我们村里的工匠都上山挖虫草去了,我是村手工业协会的,协会里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家,上面来什么人检查,总算我们协会还有个人在家”
我虽然手受了伤,但总算在河坡买了几把藏刀,河坡的产品,就算再粗糙,也是霍尔部落手工艺技术的遗产,其艺术价值高于功能上的价值。其刀形和刀韧是经过战火锤炼的。
这一次我们因为要急着赶回康定,于是在河坡与嘎陀寺擦身而过,我对喻师傅说:
“下次我们再来,你在他家睡觉,我坐他的摩托车上山去嘎陀寺,我们这一次过千年古寺而不入,肯定冒犯了什么古老的精灵,你看,这不是,我的手还在流血!”
喻师傅连连点头,说道:
“咳,这真是说不准啊,可能是这么回事哦!”
此主题相关图片

白玉县河坡乡,街上冷冷清清。
此主题相关图片

河坡工匠的工作间。
此主题相关图片

霍尔工匠打造的各种藏刀。
此主题相关图片

宁静的河坡村庄。
此主题相关图片

秀丽的赠曲河谷。
|